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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九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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翌日卯時不到,齊光便起榻了。

宮人替齊光更衣的時候,江德忠進來稟報道:“陛下,早膳已經備好了,禦輦在侯在外頭了。”

齊光睡了一夜後,倒是想通了。

她以前對路離有偏見,是以格外不待見他。她待南風軒的公子寬容隨和,可唯獨對路離不一樣。她想了想,覺得不成,連林泉和林五公子總是用奇怪的眼神看待她,她都沒有計較,為何偏偏要跟路離計較?

齊光越想越覺得自己得對路離友善一些。

路離生得豐神俊朗,又是自己的未婚夫婿,昨夜雙頰發紅的模樣一直縈繞在齊光的心頭。

不過齊光是不會向任何人承認她有這樣的一個癖好——喜歡看男人臉紅。

這個癖好,齊光從來都沒有向任何人提及過,就連那群一直想揣測自己心思的公子美人兒都不知道,周穆清也一樣不知道。

她曉得若是這個癖好傳出去了,不到半個時辰便會出現各式各樣的紅臉公子。

這臉紅嘛,三四分最佳,少則寡淡,多則難看,矯揉造作就更不好了,便如同酷暑炎熱之下,湖邊清風徐徐,總勝過屋裏冰塊堆出來的涼意。

其實說這麽多,歸根結底還是一句話,她被美色所迷。

齊光回過神,她問道:“路侍郎的燒退了麽?”

江德忠道:“回陛下的話,路侍郎半夜的時候已經退燒了,柳太醫也說無礙了,喝幾服藥便能痊愈。路侍郎已經起來了,如今正侯在外面。”

齊光頓覺有幾分可惜。

路離此人平日裏總是一本正經的,連束發也總是全部束起來,不像周穆清那般隨意地半束著墨發。估摸以後想見他臉紅的機會不多了。

齊光說道:“讓路離去偏閣,寡人與他一道用早膳,之後再一起去議事殿。”

齊光進了偏閣後,便見到路離站在窗邊。

墨發以玉冠束起,絲毫不落地頂在頭上,露出光滑的頸子,身上是四品官員的朝服,齊齊整整的,丁點褶皺也沒有。

江德忠輕咳一聲,路離才轉過身來。

“微臣拜見陛下。”

“快起來,路卿身體抱恙,無需多禮了。”說著,齊光打量著他的臉色,微微發白,顯然還沒有病好。不過沒見到紅暈,齊光心裏還是有那麽點小小的失望。

她道:“路卿的身子可有好些了?”

路離道:“托陛下的福,微臣已經大好了,再過幾日便能痊愈。”

齊光說道:“那就好,坐吧,陪寡人一道用膳。”

齊光的早膳向來都用得很少,桌上也僅有四五盤,白粥,灌湯包,饅頭,餃子,還有湯餅。江德忠在一旁往碗裏舀著白粥,齊光又對路離道:“柳太醫有沒有說什麽是不能吃的?”

路離道:“只說了吃得清淡些便好。”

齊光笑道:“今日的早膳清淡,正好了。”

江德忠舀完粥,擱到了齊光的面前。就在此時,一道聲音飄來。

“陛下是有了新人就忘了舊人。”

周穆清倚在偏閣的門上,一副似笑非笑的模樣。齊光倒真的把周穆清給忘到一邊了,現在見到周穆清,她才想起今天是十六,往常這個時候周穆清都會和自己一塊用早膳。

她咳了幾聲,說道:“阿清說哪兒的話,寡人這不在等著你一道用膳。”

周穆清瞥了眼圓桌上的碗筷。

江德忠馬上讓人添多了一份碗筷,宮人搬開椅子,周穆清才慢吞吞地坐下。此時,齊光左邊坐了路離,右邊坐了周穆清。

她登基以來,雖然南風軒裏公子眾多,但出現如今這般狀況的還是頭一回。

“齊人之福”四字在齊光腦袋打了個轉,繞出來的時候,齊光擡袖抵在唇邊輕咳了幾聲:“都起筷吧。”

齊光喝了兩三口的白粥,江德忠便給齊光夾了個餃子,剛放到碗裏時,周穆清忽道:“江公公,還是我來吧。”

周穆清接過筷子。

齊光看了路離一眼,說道:“江德忠,你退下吧。阿清你也坐下,寡人自己來。”雖然先帝在時,不停地告訴她身為皇帝,不說齊人之福,三四五六人之福都是應該的,可現在對著路離和周穆清,齊光心裏頭始終有幾分不自在。

即便路離神色如常,周穆清亦是同往常一般,可她沒由來的就是心虛!心虛!

齊光愈發覺得惠宗的決定是錯誤的,就不該讓她當皇帝的。

齊光不著痕跡地又打量了路離和周穆清一眼,她沈默了下,心想如此窘迫興許是人太少的緣故。她又喚來了江德忠。

她輕咳了聲。

“去紅袖閣喚些美人兒過來。”

江德忠應聲。

約摸半柱香的時間,七八位紅衣美人兒整整齊齊地站在齊光的面前。齊光見人多了,便繼續用膳。吃了半口饅頭後,齊光深深意識到自己犯了個錯誤。

美人一多,偏閣裏是熱鬧了不少,可同時的齊光更加不自在了,就像是在宣告天下寡人昨夜與路離還有周穆清睡在一塊了!對!寡人就是如此□□!

齊光咽下嘴裏的饅頭,心想也許是喚錯人了,不該喚美人過來的,周穆清和路離都是男人,應該叫南風軒的公子過來才對。

她又對江德忠道:“人多熱鬧,再去南風軒喚幾個公子過來。”

片刻後,一群人幾乎要擠滿了小小的偏閣。

齊光的背後流下冷汗。

她想昨晚自己的腦袋肯定是被驢踢了!這簡直是在堂而皇之地宣告,對!寡人就是如此荒唐□□!寡人就是個不折不扣的昏君!

“江德忠。”

“奴才在。”江德忠嘿嘿一笑,說道:“陛下是想喚雲公子過來嗎?”

江德忠你真的不是來搗亂的嗎!齊光重咳一聲:“讓他們回去,人多寡人吃不下。”

“……是。”今日的陛下真真反覆無常!

偏閣裏的人群散去後,齊光的心裏被折騰了兩回,肚子也餓了,垂下眼,連著喝了好幾口白粥,又吃了一個湯餅和灌湯包。

就在此時,路離忽然夾了一個放在齊光面前的餃子,手腕一拐,竟然落在了周穆清的碗裏。

他微微一笑:“穆清似乎沒吃多少,可是不習慣與我一道用膳?”

周穆清道:“路侍郎說笑了。”

路離道:“穆清不必客氣,我喚你一聲穆清,你便也喚我一聲璟衡吧,璟衡是我的表字。”他眸色微深,道:“我與你共侍一主,都是一家人。”

周穆清微怔。

齊光倒是沒想到路離會說出一番這樣的話來,她打哈哈地笑了聲,道:“一家人,璟衡此話甚好。”

周穆清此時也笑道:“璟衡如此說了,我也卻之不恭,穆清以茶代酒敬你一杯。”

兩人碰杯一飲。

齊光與周穆清和路離一道用早膳的事情,不到半個時辰便傳遍了皇宮的各個角落。南風軒中剛從齊光那兒回來的人不到片刻便被若幹公子重重包圍。

“路侍郎當真也在偏閣裏用膳?”

“周公子也在嗎?”

“昨夜路侍郎和周公子都在陛下的寢殿裏歇了?”

“真的在一起了?”

……

雲臻默默地看了眼,扭過了頭,只覺慘不忍睹。這大周兒郎怎麽都如此……如此婦人!就像是市井裏的長舌婦一樣。

他邁開步伐,不想參與進去。

未料剛踏出一步,便有人攔住了雲臻。他擡眼望去,又是那個煩人精白晟。

雲臻不欲搭理。

不過在南風軒住了大半月,雲臻也摸清了裏頭的相處之道。遇到囂張的人,尤其是像白晟這種欺軟怕硬的人,只有比他更囂張他才會消停。

不過囂張不是他的行事風範。

冷不丁的,雲臻齜牙咧嘴地瞪了他一眼。

白晟被嚇了一大跳。剛剛雲臻瞪他的眼神就像是一頭惡虎,趁他不註意就騰然亮出爪牙,把他嚇得手抖了下,整個人也不禁往後退了幾步。

雲臻收回目光,若無其事地走進屋裏。

白晟訕訕地看了眼他的背影,又咬牙切齒地道:“看你能得意多久,陛下有了新人,肯定更記不得你了!若我哪一天得到陛下的寵信,第一個除掉的人就是你!”

雲臻回到自己的廂房。

茴香與茴碧行了個禮。

雲臻問:“有沒有吃的?”

“公子想吃什麽?奴婢這就去給公子做。”茴香說道。

雲臻道:“清蒸竹筍。”

茴碧咋舌道:“又是這道菜?公子您天天吃都不厭麽?”

“不厭。”

茴香扯了扯茴碧,小聲道:“公子喜歡吃什麽就吃什麽,你別多嘴。”茴碧也小聲地道:“我也只是說一說……”可是哪有人天天吃竹筍的呀!打從雲公子進了南風軒的第一天開始,每一天必定要吃竹筍,而且還非得要清蒸的,連油炸也不行,這讓空有一身廚藝的自己很為難……

茴碧嘀咕道:“姐姐,你不知外頭的公子叫我們的公子什麽,雲竹筍!”

茴香道:“當真?”

“自然是真的!尤其是那個白公子,天天跟別人說雲竹筍這樣雲竹筍那樣!姐姐,要不我們去跟江公公說一說吧。白公子不是挺怕江公公的麽?”

一直默不出聲的雲臻說道:“不必,我喜歡雲竹筍這個名字。”

茴碧與茴香互望一眼,各自噤聲。兩人出去後,茴香又道:“姐姐,雲公子會不會真的是竹筍精?”茴碧敲了下她的頭:“胡說,你哪只眼睛見過竹筍精喜歡吃竹筍?”

茴香擔憂地道:“可公子真的很奇怪呀,要是陛下以後心裏只有路侍郎和周公子了,那該怎麽辦?”似是想到什麽,茴香說道:“姐姐,之前不是聽說陛下不滿意這門婚事麽?”

茴碧道:“你呀,以後看住自己的嘴,陛下的事情豈輪得到我們議論。”

茴香低聲地應道:“哦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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